「其實,在我閱演講無數之後,發現會讓我餘音繞樑的講座,通常不見得是簡報做得好(可是現在大家都一窩蜂去上簡報設計課)1,而是內容讓你有記憶點。只是很多人都誤會了,以為內容豐富就是俗又大碗,殊不知真正重要的事情,是眼睛看不見的。」結尾還偷偷引用了小王子的話,不愧是神編輯呆河馬。
他說,扣人心弦的簡報通常不外乎三大要素:好笑、好深、好故事。
1.好笑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通常連續聽一個人講話7-10分鐘就會開始分心2,所以在分心之前,要先戳到對方的笑點。當對方有回應(點頭、舉手或笑)之後,計時器又歸零重新計算,你又擁有下一個10分鐘。如果你整場講座都沒什麼內容,至少做到讓聽眾嘴角上揚地離開。就像看一場無腦的電影,雖然笑一笑就沒了,但你們共有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而快樂,正是苦悶的都市人最需要的。下面提供幾種「重新計時」的方法:
- 掌握年齡:如果你的對象是青少年大學生,幾張梗圖就可以逗得他們花枝亂顫,如果是30~40歲的社會人士,有一些洗溜小孩、職場甘苦的圖最能感到共鳴、如果你的對象是銀髮前輩,台語俗諺噴發多一些、來參加還送沙拉油,保證你場場講座,阿桑滿座!
- 練習互動:最簡單的就是舉手,可是我們從小到大都老不舉,積習難改,所以要先以格雷精神「調教」一下。可以先從「是非題」問起(你覺得男生容易劈腿,還是女生容易劈腿?),氣氛帶起來的話可以抓正、反甚至不舉的人表達意見。另外帶活動也是一個方法,我自己常做的就是玩牌卡、心理測驗或是請他們寫東西等等。
- 脫稿演出:呆河馬說,有時最好笑的部份反而是講者事前沒有準備的,分享一些自己的經歷(自我揭露)加上誇張的演出(什麼?山西戶政的五千兩在他房裡!),像是脫口秀一樣。然後這次的笑點(成功讓大家笑了)就可以存起來備用。
2. 好深
這看起來很色(?)的兩個字,不是要你說很深奧的道理,而是要說一個「剛好深,但又不會太深」的論點(越來越色),深到需要聽眾花多一點點投入,就會頓悟。因為這是對聽眾來說的「最適合挑戰」(OPTIMAL CHALLENGE),當他們想通了,就會有成就感。例如「愛得深,也傷得深」大家都知道,但是用這當結尾就會老梗弱掉;如果再往前推一點包裝,讓理解蔓延,變成「痛過傷過,但還是慶幸自己曾經走過。」就有不一樣的味道,感覺舉頭三尺都有過過過過過過過過在迴響。
「國語習作造句法」是一個很棒的練習,小時候習作常要我們造句,作業抽查時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只好詛咒老師去死。但這些句型之所以會出現在課本裡,往往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魔力,像是:
- |不是……,而是……|(這是根本神句型,轉折之後常常讓人有種「對對對!」的有道理感,但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什麼)「你真正該放下的不是自己、不是對方,而是對擁有和失去的焦慮」、「你不是不愛了,而是傷不起」。
- |有時候,……,|(用這個當開頭可以製造文青感,又因為只用偏稱,可以避免獨斷)「有時候,讓你害怕的,只是在付出之後殘缺了的自己」、「有時候,你要的不是他的一通電話,而是一種(停頓!),心有靈犀的關心」(「種」和「心」之間的「停頓」神重要,這讓聽眾有時間去猜、去思考)
當然還有很多神句,最重要的是要給聽眾頓「悟」的「空」間,一場充滿「悟空」的演講,聽眾會有醍醐罐頂的滿足假象。
3. 好故事
「一場演講要吸引人,就要用很多、很多、很多的故事(因為很重要,所以講三次),去包裝一個簡單到不行的概念。」
我以前在研究所的老闆,在我開始驗接演講前跟我欲重心長地說,有點白帝託孤的味道。那時我心裡還暗笑他的迂(『背影』語氣),如果演講都是故事沒有知識,那來的人不會覺得很虧嗎?
後來我才知道,知識滿載的演講,在效果上等同於什麼都沒講。
大家能吸收的其實很有限,不如用很多的例證,重複說明一件你覺得最重要的事。人類是「故事貪婪」的動物,一個好的故事常常能讓商品的質感倍增。像是臭臭鍋店開在路邊,菜單用覆寫紙給你勾選,就只能賣一兩百;但「精緻鍋物」在折頁菜單上加上研發者的心路歷程,採集藥材熬煮的汗水、離鄉背井又身無分文的眼淚,就可以賣到一兩千,殊不知那故事可能是捏造的,你吃進肚子的食材也跟路邊攤差不多。我們對故事的渴望,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
像是講「愛始於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可以先描述這樣的一個故事:
「有一年,我的朋友撞壞人家的賓士,心想媽媽樂咧,這下要賠到脫褲子,下半輩子可能都要吃泡麵配瓜子;他一直思索怎樣才能讓賠償降到最低、讓對方不要生氣,直到要下車和解前,趁對方打電話報警的當下,把引擎熄火,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放大腿上,深呼吸,然後換另一種方式思考──『如果我是被撞的那個人,心裡會有什麼感受?』然後試著去感覺對方的憤怒和心疼。下車之後,以謙卑的方式誠心道歉,沒想到對方看他態度很和緩,不但不追究,兩人還因為這一撞變成了換帖好友。等等,別誤會,那個開賓士的不是我(對一個聽眾說)!」
然後再接另外一個故事:「之前讀了一本書《愛.被愛》3,書末有一個故事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很清楚。一個女孩行經森林時,救了一隻被蜘蛛困住的蝴蝶,蝴蝶在離開之前輕輕地湊到她耳邊,跟她說了一個秘密,自此之後她每天都笑容滿面。村子裡的人問她蝴蝶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回答:『蝴蝶告訴我,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需要我!』所以說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力量是很大的。」
當然針對這一個概念,還可以說更多故事,不過礙於篇幅,先在這裡打住。呆河馬說故事也有分層次,像下面是幾個說好故事的技巧。
- 用「我」當故事主角:演講者會有基本的距離感(這就是為什麼每次聽講座前面三排都是空的),要跨越講台和桌椅之間的「陌生界線」,基本款就是透過自我揭露。說一些自己的故事與糗事(能和講題結合更好),是拉近距離的最快方式!
- 魔鬼藏在細節裡:故事要生動逼真,「細節」就不能少。它就像生理期的衛生棉,麵線上面的大腸頭一樣不可或缺。上面的故事中,「把引擎熄火」、「湊到他耳邊」其實都是根本不需要描述的訊息,但加進去之後卻讓故事有了畫面。
- 用故事推翻故事:最高明的方法是,讓故事能傳達你演講的推論過程。例如,前十分鐘你舉一個故事,以「愛他之前,先愛自己」作結4;再來的十分鐘你說了一個只有第一個概念還不夠的故事,以「愛自己,所以愛他」接續做第二個結論;最後的十分鐘你說了一個只有前兩個概念還不夠的故事,在推一步總結「愛他,才能夠愛自己」,如此層層疊疊,綿密滑順,口感豐富,聽眾會有「絕處中,還能不斷被救贖」的感動。
其實,好笑、好深、好故事只是在用一個我們最喜歡的方式(人性+娛樂),傳遞一個有趣的想法或知識。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內容本身,這些神技就像投籃時的左手一樣,只是輔助。
最有「改變力」的演講(是阿,我們處在一個沒「力」時代),是在這些之外,多加了第四點:「煽動情緒,引起動機」。如果你的結尾能讓人引起共鳴,熱淚盈眶(但不能滴出來喔),千迴百轉,讓他願意走出講廳之後為自己、為社會多做一點事情,那麼你幫他上的這一堂,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