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復原長路」沉浸式體驗心得

「我可能不是很好的嚮導，我知道這樣說可能很不負責任，但我會努力陪你一起看看可以走到哪裡⋯⋯讓我們再多活一點點就好，一點點就好。」

由於戴著眼罩，所以很考驗你對嚮導的信任，然而嚮導一開始就這樣說，你會不會有點怕怕的？一邊聽著導覽機裡面的沉浸式劇本，一邊試著走著這條漫漫長路，好幾次都快無法呼吸，但奇怪的是就在快吸不到氣的時候，突然又可以呼吸了。老實說，我覺得這或許就是許多復元者每一天都在面臨的恐懼——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誰、我內心有好多聲音、甚至連帶領我的那個聲音，他自己都不太確定、我連眼前是什麼都看不見，好像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

大概進行到7分鐘左右，陪伴者會拉拉你手上的繩子，示意你可以把眼罩拿下來。

拿下眼罩的那一刻，我第一個感覺是：好空。

松菸二號倉庫這麼大，佈展的東西卻這麼「少」，除了地板上彩繪的圖畫紙足跡之外，復元者的物件（日記、衣物、判決書、玩具、布偶、書籍、繪圖⋯⋯）在偌大的空間裡，看起來都好渺小。我試著去想，如果真的戴著眼罩在這個空間裡面走10幾分鐘、甚至是10幾年，那會發生什麼事？可能我要經歷很長的摸索，才能碰到一張可以坐下來、稍微休息的椅子，那我一定會很依賴這張椅子，也不敢起來去探索其他世界，因為我不知道起身之後，到下一個「有東西」的地方，還要多久、多遠。

這時我才明白：空曠、孤單、不知道還能走多久、還要撐多久，或許也是許多復元者心裡面常見的感受？

「曾經我以為復元是『活得比事情發生之前的自己更好』，所以我非常拼命想要證明一點什麼⋯⋯」導覽機裡的聲音說。

我已經忘記我是聽到哪裡哭了，但總之聽到後半段，我就索性躺在巨大的畫作圖紙上調整呼吸，直到最後引路人將一顆石頭交給我，放在我的手心，對我點了個頭。

「後來我們漸漸發現，復元可能有各種不同的形狀，甚至是一個不斷變動的過程，時好時壞，高高低低。有時候看起來沒有路，但可能也因為這樣走出了自己從未想過的路。」 #暖暖創辦人湯淨在體驗後的討論活動和大家說。

她用破掉的碗當作比喻，復元並不一定是要將破碗變成新碗，也不一定是要把碎片全部拼回來，有時候光是拾起碎片都會割手，有些碎片還會永遠找不到⋯⋯

結束體驗之後，我沉澱了一下心情，我在想要怎麼樣在不劇透的情況下，跟大家介紹（我體驗到的）「復元者的心路歷程」。我（自己）想到的詞是—— #多重弔詭（Multiple Paradox，MP）：這樣想也不對，那樣想也不對，進退維谷、卡在中間的那種苦。

標籤弔詭：好想撕掉「受害者」或者「病人」的標籤，證明自己跟大家一樣；可是沒有這個標籤或診斷，是不是就不夠資格喊痛？
歸咎弔詭：都是我的錯才讓這一切發生，我一定要再做點什麼避免同樣的事情發生（這樣想比較有控制感）；不對啊，這不是責怪受害者嗎？明明就是對方的錯，對方要付百分之百的責任！即使我知道自責是非理性信念，但我情緒上還是過不去。會不會是因為承認這件事，就等於承認的當時的自己完全無力反抗？失去這個控制感實在是太痛苦了，我才不要⋯⋯
同理弔詭：我希望有人能夠了解我的感受，但我又不覺得有人能夠真正了解我的感受。你們沒有經歷過跟我同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輕易地說出：「你的感覺我懂。」；可是我又好想要被懂，內心有一塊好空好寂寞⋯⋯。
傾訴弔詭：我真的能夠信任別人嗎？我好想把我的故事說出來，但我好害怕情緒會把我淹沒，我更害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些「想像的評價」，所以我還是藏在心裡面好了；但我就算不去想、不去講，內心還是有一個慾望一直湧現出來。
性慾弔詭：為什麼我當初明明被這件事情給傷害，現在我還是會被它勾起慾望？為什麼我還是會不知不覺地玩火？為什麼我還會用當年我受傷的方式，來傷害自己身邊的人？我好討厭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