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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那你事發當時為什麼不反抗?

「那她當時為什麼不反抗?」這幾天我跟朋友A聊到最近的事件1,她很憤怒且語出驚人,我聽了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但在我震驚之餘,我冷靜想想這個震驚是什麼——

  1. 我似乎有種預設是:妳自己也是生理女,為何沒有辦法同理受害者的狀況?(但後來發現這是一個,因為受害者不一定是只是女性,而且,也不代表相同性別「必須」比較能夠同理)
  2. 她難道不知道當下要反抗有多困難嗎?但後來想一想,她可能真的不知道,或許過去她的成長環境裡,「拒絕」都有產生效果,所以那種「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停止對方的動作」、「不管怎麼說都不會有人相信我」的習得無助,並不在她的人生腳本當中。

這時候我面臨了一個人生交叉點,因為她在各方面都是一個聰明又有趣的朋友,我當然可以選擇直接結束這段關係,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如果可以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收編」(?),或許就少一個被「迷思」籠罩的朋友,也可以減少更多「」。於是,我偷偷深呼吸了一口氣,問她。

「怎麼說?」我問她。

「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感覺到不舒服的那一刻,我就會立刻說我不要,毫無懸念,根本不會讓對方有得逞的機會。畢竟很多事情發生了以後,就回不去了⋯⋯」她臉色暗沉下來,話語中似乎有所保留,我好像稍微懂了什麼,也對我一開始的震驚感到有一點愧疚。

「的確,而且事後再多的補償,都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先前家純辦展覽的時候,我看到有一些受害者分享他們事發當時的心情,很多人當下都是驚嚇或覺得困惑,尤其當行為人是『某個領域德高望重的前輩』會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可能只是在關心而已。」我說,第一次用“Yes, and”的技巧,額頭上的汗都快滴下來。

「噢?這個我沒有想過耶。那麼,當她發覺不對勁的時候,為什麼不在那個時候就提出來,要隔這麼久?」她說,同樣是詰問的文字,但可以感覺得到她語氣有稍微軟化許多。

「有的人在事發當下因為不確定發生什麼事情,甚至有部分的意識被抽離,回去之後才慢慢想起來,或者是越想越不對勁。然而這個時候又面臨一個問題——我如果講出來,真的會有人相信我嗎?對方在這個領域掌控大權,講了不就是自毀前程?總之內心會有很多的糾結⋯⋯」

沒想到她喝了一口茶,默默開始分享她高中的事情2,當時她就讀女校,有一個學姐「玩鬧中」捏了她的胸部,她覺得很不舒服當場飆罵,下課之後跑去跟自己的姐妹BCDE講。

「剛剛那個學姐真的很過分,可是她跟我說,她只是在玩而已,你們會覺得我反應太大嗎?」A問B,B旁一群姐妹CDE們都在幫腔學姐:「那個學姐本來就是這樣,她喜歡跟大家玩在一起,不要在意啦,她捏你就捏回去不會喔!」
只有B很堅定地跟她說:「不管她是不是學姐、也不管她是不是在玩,她這樣做就是不對。我們一起去找老師說!」

當然事後,兩人並沒有真的去找老師(要不要選擇揭露其實也是被害者本身的自由),但A從那次之後,心裡面就種下了一個小小的種子,開了小小的花——我的感受,是會有人在乎的、是會有人相信的。

此去經年,A來自不同性別的騷擾並沒有減少,但因為這個小小的種子,讓她在第一時間就能夠捍衛自己的權利——只是她並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如此幸運。

後來,我們花了一點時間跟他討論我對她一開始的誤解,並且對她感到抱歉,她也很感謝我願意先把情緒放在旁邊,耐心聽她講故事。離開的時候我們彼此擁抱,兩人似乎都更懂了一些什麼。

有時候二次傷害比第一次的傷還更令人心碎。開口之後如果沒有人相信你,甚至貶低你,那才真的是世界崩塌。

但水能載舟也能煮粥,就算傷害已經造成,你還是可以當第一個伸出援手的人,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相信,種子就會慢慢長大開花。

如果你身邊存在這種講出「二次傷害」語言的人,或許更細緻的了解這樣的想法從何而來,就可以少一個人再受到傷害。

註腳

  1. 編按:指2023年5月底,多名性騷擾/性侵受害者接連在社群媒體公開求救信
  2. 謝謝A提供她的故事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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