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新路和興隆路交叉口一家叫做「得意事」的簡餐店裡。
「為什麼要躲在這裡呢,麵包蟲先生?」我在玻璃落地窗旁的盆栽發現他的蹤影。
「在找我的手啊!」他繼續在盆栽旁蠕動他的身體。
店裡面的客人很吵,雖然離學校很近,但是或許是假日的關係,來吃的人都是大人。坐在我隔壁桌的是一個穿很時髦的中年女性在跟一位像是飯店經理的人講話,但是那種感覺卻像加了烏魚子米的義大利麵一樣異常,雖然表面上很和諧,但是好像有什麼不安的分子隱藏在裡面。靠沙發的位子上是一對像是山東來的老夫婦,至於山東夫婦為什麼會喜歡吃義大利麵我也不清楚,不過看那位白髮斑白的老先生拿叉子捲麵條還挺有一番架勢的,可能他常常吃吧。
回過神看看麵包蟲先生的時候,他已經找到他的手的樣子。
「嘿,小花先生,你可不知道手有多重要啊!還好我有找到,真是好險啊。」
麵包蟲先生說話的時候還喘著氣,像是爬完樟山寺的樓梯一樣。
「我知道啊,手對你們族人的重要性,我上次跟你聊的時候就已經了解了。」想到他又想講手大小的重要性,我就覺得他這一講又會講很久的樣子。
「不不不,小花先生或許不知道,手對於你們人類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呢!」突然發現麵包蟲先生常常都用『你或許不知道』當開頭。
「嗯?」我一邊喝著硬是要店員調的熱可可一邊回應他,旁邊的人看我對著盆栽說話都當我是神經病。哀,世界上就是充滿看不到麵包蟲先生的人啊!
「像是除了你之外我也有幾個人類的朋友,有的人的手會吸引任何動物,有的手碰到門鎖就會自動開,有的手能烤出很好吃的香腸,而小花先生你的手……」麵包蟲先生停頓了一下。
「我的手怎麼樣?」說著麵包蟲先生爬上我按在盆栽邊緣的手,從生命線爬向事業線,在猛一轉彎在感情線上停下來。
「哎呀壓,小花先生,你的手真是少見啊,無生物到你的手上就會失去效用,生物到你的手上不是會自然的離去就是會死亡啊!所以…所…」麵包蟲先生說到這邊突然就不動了。我用右手食指推推他,他卻像是削下的荔枝果凍一樣,一動也不動了。很…很好啊,我想。
跟長得像花栗鼠的小姐付完帳之後,我就沿著河堤騎到學校。一隻手拿麵包蟲,一隻手騎車是很奇怪的事情。
四維道、羅馬廣場幾乎都沒有人,我在想今年又有一批新人要來認識什麼是羅馬廣場,什麼是四維道了。
在羅馬廣場的第二個拱門後面的草皮,我像是一個犯案兇手似的將麵包蟲先生埋葬,隔著四維道的對面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資訊教室。風車音樂祭的風車還沒拆,配合著羅馬廣場昏黃的燈光,竟然顯得淒涼了起來。
我撿了旁邊一塊廣告系大二之前展覽鑲嵌畫的碎片立在麵包蟲先生的墳旁,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然後我想起,人也是生物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