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叫老人家姑姑、姑婆的人,上香。」司儀說。
阿伯跪下來那一刻,
我眼淚跟著掉下來。
上了年紀,光是跪下來都要花費好大的力氣,但是他還是勉強跪下去。阿伯在奶奶晚年都會來找她聊天。聽到司儀說「跪~」的時候,他顫抖地伸出右手的拳頭捶到地上當支撐,雙膝著地,雙手合十,眼眶泛紅。然後我也哭了。
奇怪了,前面這麼多儀式我都沒哭,我一直在想那個眼淚到底是什麼,後來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我在腦海裏想像眼前我叫阿伯的這個男人,曾經可能也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在他小的時候,那個他喚姑姑的人(也就是我的阿嬤)陪著他長大,帶他去好多好玩的地方,在他貪玩跌倒被同學笑時,伸出手扶他站起來,說沒關係,姑姑陪你回家⋯⋯那些記憶和日常,似乎都已注定塵封以往。
在我眼裡好像是兩個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在50年前,可能有一段很溫馨的過往。如今,這個小男孩的姑姑走了,年邁的他就算再艱難,也要跪下。
其實司儀有說不方便不要勉強,站著也可以,心意到就好,但阿伯還是很堅持。
跪下去很難,站起來更難。
但最難的,是時間過去了,
人已經不在了,自己還留在那裡。
或許有些跪下不是為了證明什麼,
而是為了曾扶自己起來的那雙手。